齊染坐在司機後邊，一直將頭撇向窗外。

車裏一直很安靜，只有各自的呼吸聲。

稍過了一會兒，弟弟自己跑上了前面的車，身後頭的父親和程虹相繼上去。

簡單的兩輛車，隔開來的東西，不言而喻。

程虹也不枉費這麽久的打扮，一身白色的長禮服，完美的將身段勾勒出來。

齊染心想，還是不如她媽媽漂亮，這毫無疑問。

一人坐在車後頭，齊染聽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，整個人被寂寞環繞。

“說點什麽吧。”她說。

現在這車裏頭安靜的十分可怕。

任淮浪向來是個話少的，這個重要責任毫無疑問地落在了司機身上。

司機便開口說：“齊小姐，先生給您買的新車，開起來怎麽樣？”

“我還沒開過。”齊染說。

“沒開過呢。”司機難住了。

沒想到話題剛開始，就這麽終結了。

那車得買了有兩個月了，她也就在剛買回的時上去坐了一會，體驗了一下觸感，而後就一直在車庫放著，成了一個擺設。

司機靜默了一會兒，一邊開車，還要一邊絞盡腦汁想話題聊，著實辛苦。

齊染輕輕嘆氣。

司機師傅目光流轉，看見旁邊的任淮浪，也就找到了話頭。任淮浪一直看起來都特別神秘，他想了解，但一直沒機會問，今天時機不錯。

司機便問：“小任，你有沒有女朋友？”

“還沒有。”

司機聽後，腦中過濾了一下，說：“小任，你得有二十六了吧，談過嗎？”

任淮浪答：“也沒有。”

齊染心中冒出一個字：該！

司機問：“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兒？我親戚家有挺多你這個年紀的女孩，有時間給你介紹介紹？”

“……”齊染不禁豎起耳朵，她還挺想聽一聽他的答案。

她追他挺久了，從任淮浪義無反顧地跟人打架教會她反抗的那一刻起，她對他突陷入了一種癡迷。

在那之前，她還一直特別不理解夏琳，作為班老大的夏琳為何每天去討好一個男生？

在那之後，她也像夏琳那樣，每天不厭其煩地去一中校門口對面的餐廳裏看他，有時候跟在他身後，自說自話。

他總是不理她，她也不生氣。

直到現在，她把話說到那份上，他還是不接受。

她屢戰屢敗，卻不知道敗在哪裏。

所以，她其實一直都挺想問——

任淮浪，你這樣的男生會喜歡什麽樣的女生？

又會是什麽樣的女生會跌進你的眼裏？

你會和什麽樣的女生度過餘生？

她是美麗的？溫柔的？體貼的？還是特別的？

齊染眸光轉向他，等著他回答。

他卻說：“沒想過。”

——沒想過。

齊染心裏微微嘆息。恐怕這個要等任淮浪結婚那天才有答案。

不過，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她來說也沒那麽重要了，以後形同陌路，誰都別為誰操心。

宴會在茗香莊園舉行。

車停在莊園門前，已經有帶著白手套的侍者在外面等候了。

蕭燃卻代替了侍者，俯身，給齊染開了門。

看到車裏的齊染，發癡了幾秒，朝齊染伸出去手。

齊染將手放在蕭燃手心，蕭燃捏緊她的手指，在她下車的時候，又給她遮了頭頂，以免她碰頭。

下了車，齊染整理了裙子。蕭燃說：“你今天是最漂亮的。”

齊染說：“少來，我自己心裏還是有123點數的。”

蕭燃彎起胳膊，說：“臺階高，我帶你進去。”

齊染頓了兩秒，便將手放在了上面。

蕭燃的衣服，是高級定制，合身的剪裁，將他整個人襯得十分矜貴。

兩人站在一起，仿若金童玉女。

他們相互攙扶著，一齊進了金碧輝煌的酒店裏。

車裏的司機發了感慨：“如果這樁婚事能成，齊小姐嫁過去，生活會好一點。”

任淮浪也沒答話，過了幾分鐘，司機一咋舌，自言自語：“其實……也不一定。”

宴會廳裏，華燈璀璨，長桌上放了幹凈的高腳杯，各式酒品，還有精致的甜點，穿戴昂貴精致的男人女人們絡繹不絕，穿西裝帶著白色手套將頭發梳得油亮的服務生端著酒盤絡繹不絕。

齊染今天穿的很安靜，不張揚，可她一出現，還是贏得了滿場賓客的註目，尤其是她手裏還攙著的貴公子蕭燃。

這樣一來人們反倒是忽視了身在娛樂圈，渾身上下精致保養，讓人分辨不出真實年齡的程虹。

宴會廳正中央的蕭母穿了一席天鵝絨酒紅色的長裙，和蕭父站在一起，微微笑著，看兩人一齊走近。

蕭燃一路帶著齊染過去，也不用做介紹，大家都認識。

齊平屹帶著程虹拿著包裝好的禮物過去，道過“生日快樂”後，蕭父和齊平屹又獨自聊天去了。

齊染將自己的禮物雙手過去，說：“伯母生日快樂。”

蕭母笑笑，說：“謝謝，小染。你能來就好，好久沒見你了。是畢業了嗎？”

蕭燃替她回答說：“倫敦大學碩士畢業。”

蕭母笑著，拉起齊染的手，放在手心裏暖了暖。

緊接著，後面又來了一家三口道賀。

齊染在國外待的久，跟著父親出席酒會的機會也少，所以她不認識，就想著不便打擾人家談話，便說：“伯母，您們先聊。”

蕭母無暇跟她說話，微微點頭，算是應允了。

蕭燃正也要跟著齊染走，步子還沒邁開。

蕭母叫住，說：“蕭燃，你留一下。”

齊染放開了蕭燃燒，拿了服務生遞過來的酒杯。

蕭燃目光跟隨她的背影幾秒，而齊染卻走的絕情而瀟灑。

蕭母將他視線拉回來，說：“韓總算是一人將企業做大的白手企業家，你得要好好和韓總交流學習一下。”

“有幸能和韓總學習。”蕭燃伸出手。

韓總說：“還是蕭少爺年輕有為，將來一定會有更大的作為。”

齊染遠遠看見了休息區的袁姝蕙，這才稍微放松，總算是見到了一個熟人。

袁姝蕙家是香城榜上有名的建材商，所以她出現在這裏，也不意外。

她拿著酒杯一路過去，坐到了袁姝蕙旁邊。

袁姝蕙跟她碰了碰杯，問：“你終於肯回家了。什麽時候回的？”

“前幾天。”

“你怎麽突然想通了？”袁姝蕙問。

“是看透了。”齊染說完，含下一口酒。

袁姝蕙的目光卻停留在蕭母身邊，齊染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。

看來韓總這一家三口還在跟蕭母跟前說話。

她本來覺得沒什麽，直到韓總身邊的年輕小姑娘向蕭燃伸出了手。

齊染看著那兩只手，在兩方家長的共同註視下握在一起，她感覺用意很深。

袁姝蕙問：“你能看出來他們什麽意思嗎？”

傻子也該看出來了。

齊染問袁姝蕙：“這韓總什麽來頭？”

袁姝蕙說：“其實沒什麽來頭，一暴發戶而已，現在還不能跟你家比。互聯網起家，最近風頭正盛。染染，你真該了解一下圈裏人了。”

“……的確。”齊染說。

說實話，齊染和蕭燃兩家都還算不上門當戶對，頂多就是在同一個地區的大型企業，能夠一起說話而已。

那這韓家就更別提了。

袁姝蕙又說：“你瞧那韓小姐一直在端著。”

齊染發笑：“端著？”

袁姝蕙說：“我都說了是暴發戶，裝出來的優雅，都是假象。”

“……”

齊染看那韓小姐，唇紅齒白，鵝蛋臉，臉頰兩側還有深深的酒窩，她倒是覺得這韓小姐看起來挺溫婉的。

賓客都到齊了，蕭母和蕭父站在一起，手裏拿著高腳杯，高腳杯中是金黃色的液體。蕭母說：“很開心各位能從百忙之中來參加我的五十歲的生日會，若有招待不周，還望各位海函。”

蕭母舉高了酒杯敬在場的各位。賓客們齊舉了酒杯，共同喝了一口酒後，宴會廳裏又恢覆了熱鬧。

韓小姐過來，笑盈盈地，臉上漏出兩個好看的酒窩，她問齊染：“早就聽說你和蕭燃關系很好，所以也想和你交個朋友。”

這是說，跟她交朋友是看在蕭燃的面上？

齊染伸出手，說：“你好，我叫齊染。”

韓小姐精亮的眼睛看著她說：“我知道你的名字，你不必介紹。我叫韓心蕊。”

那齊染就必須得問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名字？”

“齊小姐的名字一直很響亮，我不想知道都難。”

齊染懷疑：“……是嗎？我平時都不在國內，原來我這麽有名氣呢。”

“齊小姐，不要太謙虛。”韓心蕊將酒杯伸過去。

“找地方坐。”齊染說。

韓心蕊抿唇笑笑，兩個酒窩一左一右，一深一淺，顯得特別乖巧。

可齊染剛這麽覺得，這韓小姐就踩到了自己的長裙，身子前傾，嘩啦一下子，韓小姐酒杯裏的紅酒全都倒在了齊染身上。

而且好巧不巧，這紅酒還不偏不倚地在了她的右手臂上。

暗紅色的液體順著她的手臂流下。

“對不起，對不起。”韓心蕊立刻從桌上拿了紙巾，幫齊染擦拭。

酒精本來就有卸妝的功能，再經過韓心蕊這麽一擦拭，塗在胳膊上那一層粉底液立馬化開，露出胳膊原有的樣子。

“……”

齊染目瞪口呆。這可是她父親千叮嚀萬囑咐要遮住的東西，此時就露了出來。

齊染身旁除了袁姝蕙還有證正休息談話的名媛，遠一點兒，有站著圍成一圈的商人富太。

再遠一點，就是她的父親齊平屹，

而這個時候，這些人，聽到了動靜，全都在往她這邊看。

人們看看她身上的白裙，再看看她手臂上的紋身，美但不協調。

齊染推開正在給她擦拭的韓心蕊說：“我自己弄。”

服務生過來說：“小姐，這邊請，我們會幫您處理。”

齊染點頭，跟在了服務生後面。

一路上，她大大方方地將紋身的胳膊露在外面。

齊染絲毫不遮掩，她依舊挺直了身子，無所畏懼，自信又高傲。

這就是她，真實的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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